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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2018巍澜之未竟/1h】逐西风

#立春

赵云澜到达伦敦是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半,天却已经完全黑了,宛如晚上8、9点的感觉。冬天的英国,风大且多雨。说好的温和多雨的气候,在刮风之后立马体感温度下降两度,一下雨下降五度。本来是冰点左右的气温,走出去就是零下的体感。

今天的航班上全都是放了寒假的学生,一路上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叽叽喳喳吵闹,闹的他几乎没有睡。下了飞机拿了行李,赵云澜满脑子只想回宾馆赶紧睡上一觉,脑瓜子突突突的疼。

然而出了机场,夹杂着湿气的寒风一吹,反而把他昏昏沉沉的脑子吹的清醒了—毕竟是能把人吹走的妖风。上学的时候他们开玩笑,如何在有暖气的温暖的室内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把自己的头伸出窗外一分钟,保证可以回来做完一套外汇。

赵云澜的宾馆定在泰晤士河边上,打开窗子可以看到远处的河景,晚上安静得很,毕竟是来谈工作的,他还是不想被英国人民晚上蹦迪的热情打扰。赵云澜在英国的时候很少去bar,他和沈巍都喜欢在家两个人呆着或者去河边散个步。夜晚的泰晤士河,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城市的灯光,周边是来往的行人—慕名而来的游客,出门散步的一家人,亲密的情侣,这是伦敦安静而温馨的一面。到了之后赵云澜给沈巍报了个平安,信息发过去之后对方立刻拨了一个视频通话过来,赵云澜算一算国内已经过了十二点,也就没有接通,只叫他赶紧睡下。等手机这头收到一个“好”字,赵云澜才拿好围巾准备出门吃饭。

 

英国食物,以炸鱼薯条而闻名世界,还有人们对仰望星空的震惊和跃跃欲试。如果你随意走进一家餐馆,那么你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踩雷—这个国家的人民有一种能把什么东西都做成神奇口感的魔力。为了好好犒劳自己的胃,赵云澜还是选择了最安全的中餐走进去,点了一份饭还有一杯热牛奶。

他现在每天习惯睡前喝一杯牛奶,说起来也是沈巍给养成的习惯。留学的时候deadline,大家都左手一杯酒,右手继续敲敲打打,跟各个论文死磕。“喝酒”仿佛已经变成了大家的固定项目,没有什么是一杯酒解决不了的。只有赵云澜,在胃病又一次发作之后,被沈巍收走了房间里所有的酒,每天一杯热牛奶,直到今天。从此喝酒助眠,变成了牛奶助眠。

赵云澜第二天的工作很顺利,对方难得没有在项目细节上要进行很久的讨论,本以为要花好久才搞定的合作,双方言简意赅得商量完才刚刚到午饭时间。赵云澜拒绝了对方的午饭邀请,告诉他们今天爱人会到,今天需要去机场接人。

沈巍比赵云澜晚到一天,如果说赵云澜是为了工作,那么沈巍纯粹是有一个假期,不想离开他太久,同时也想来这个熟悉的国度再看看。

 

沈巍下了飞机和赵云澜直接去的导师家里,当年赵云澜和沈巍的毕业论文都是他指导的。后期赵云澜的数据出了问题,在发现邮件效率太低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时候,他就每天都搬着电脑呆在导师家里,顺便蹭吃蹭喝。

今天是一个大晴天,扫空了昨日的阴冷,但是赵云澜还是带了一把大伞来接人,毕竟英国的天气多变,前面还是大晴天,转头倾盆大雨就下来了,他这两年遇到过不少次,成功入乡随俗得get了在大雨中也能优雅散步的技能。

下午的路上还有点堵,车子停停走走,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们聊着,调侃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晴天。“所以你看,你来了连天气都变好了。”赵云澜抓着沈巍的手笑。

教授现在已经退休,在家里养了一院子的花,被赵云澜开玩笑说是为了省节日买花给师母的钱,成功逗笑了一家人顺便收到了老师的“爱抚”。难得的好天气,他们在院子里搬了张小桌子喝下午茶,顺便被检查“功课”,几个人对着英国脱欧后的形式发表了一番各自的意见,最后被师母以“家里不谈政治经济”打断。

喝完下午茶出来是下午3点,两人之后去了著名的英国格林尼治天文台旧址。说起来也奇怪,他们在这个国家读了一年的书,还有很多景点没有去玩过,那时候只想着往欧洲其他国家跑,法国更是去了好两次,现在工作了,反而要再花钱去英国景点玩,被老师调侃没有“经济头脑”

沈巍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头笑了笑:“曾经有朋友跟我说过,大学读书,四年躺在寝室,毕业后节假日赶着乌泱泱的人群花钱去看景点,我们两起码没躺在床上一年,好像还不是很亏?”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和你一年都躺在床上?嗯?”

“别胡闹。”

 

沈巍和赵云澜是在读研究生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都是住的同一个公寓的en-suit房型,公用一个厨房。英国留学圈有一句很有名的调侃的话:英国留学,主修厨艺,辅修旅游。在国外首先长进的是自己的厨艺,毕竟要在美食荒漠里面安慰自己的胃,还不要花这么多钱,自己做饭是最好的。然而赵云澜这辈子注定与厨房无缘,在连续一星期都是靠薯条汉堡和偶尔自己煮一顿速冻饺子之后,他在厨房碰见了沈巍,从此开启了他的蹭饭之旅。

借着一起搭伙吃饭这个由头,他们两个迅速熟了起来。沈巍是个慢性子,以前朋友们都说他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跟别人打成一片,而对着赵云澜确是个例外。一个星期之后,他们已经可以一起上课,一起去超市买菜,一起吃饭—沈巍烧饭,赵云澜打下手和洗碗。

从那天开始,赵云澜生活里,多了一个沈巍。

然而是什么时候发现双方的感情其实已经不是纯粹的友情呢?答案大概在一声声的沈巍和赵云澜里,那永远成双的生活用品,出门在外永远会向另一方报备和一天二十四小时超过三分之二与对方相处的时光里。直到有一天朋友无意中说了一句:“我说赵云澜,沈巍对你也太好了吧,沈巍以后女朋友可能要吃醋了,每天除了赵云澜还是赵云澜。”

赵云澜顿了顿,手搭上沈巍的肩,笑着回答道:“沈巍对我好是应该的,我们两什么关系,好兄弟啊,你别嫉妒啊。再说了,人家沈巍好学生呢,目前不谈女朋友。”沈巍笑笑没说话,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而他们两个却都意识到,他们对对方,跟普通朋友不一样。他们的关系用好朋友来形容,也太黏腻了些。那天过后,两个人很有默契的,疏远了些。刚好碰上期末考试的点,赵云澜是个喜欢在寝室复习的人,他受不了图书馆压抑的气氛。而沈巍则喜欢待在图书馆,这样查找文献更加方便。那几天每天沈巍还是会准备好一日三餐,只不过大部分时间两人还是自己在复习。

赵云澜想,他需要一点时间确定,而沈巍也是,直到疏离后的第三天晚上,赵云澜接到朋友的电话:“赵云澜,你和沈巍不在图书馆吧?”

“嗯?”赵云澜抓抓自己的头发,他看财务报表看的有点晕:“什么图书馆,我一直在寝室里复习的,沈巍在图书馆,怎么了?需要他给你查资料?”

“什么啊,你没看朋友圈吗?图书馆好像出事了啊,据说有恐怖袭击?现在封馆了,听说警察警犬都去了。沈巍没事吧?不过好像是没说有什么人受伤。”

恐怖袭击四个字就像炸弹一样,在赵云澜的脑子里炸开。他们的公寓在一家大型医院边上,每天他们去上学,都能看到救护车的身影,深夜也能听到救护车急速开过的声音。而现在,赵云澜仿佛看到了窗帘后透过的救护车的红蓝色的警报灯的声音和急促的示警声。

赵云澜这两天一直在想,他喜欢沈巍,如果沈巍也喜欢他,那么他们要在一起吗?赵云澜想到沈巍说他自己喜欢女儿的样子,他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爱人,很好的爸爸,有美满的家庭,以后儿女成群,事业爱情美满,退休了还能跟身为朋友的自己一起去旅旅游,组成夕阳红老年团。那时候两个人都老了,一起去没去过的地方看看,或者像教授一样在家养花,还可以带着各自的孙子孙女串串门。而现在,他只想要沈巍好好站在他面前。在生命和死亡面前,一切符合常理世俗的美好幻想都不重要。他从没想过万一有一天他看到呼啸而过的救护车里躺着的是沈巍是什么感受,生命是多么的脆弱,意外和明天谁都不知道哪个先降临,但是沈巍应该无灾无病,健康顺遂。

他连外套都没穿,穿着一双拖鞋,就想拉开门去图书馆找沈巍,甚至也忘记了打电话这件事,然后在门口撞上了气喘吁吁的沈巍。赵云澜一撞上他,就知道他是沈巍。

他把自己的头埋在对方的胸前,赵云澜现在还是有点抖,他一只手紧抓着手机,一只手抓住沈巍外套的一角,用力的手指边上都泛出了白色。沈巍是从图书馆跑回来的,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个不明包裹。在封馆和看到警察的时候,沈巍没有慌,他只是担心赵云澜,知道这个消息的赵云澜,一定会来找他。


赵云澜三天都没有认真看过沈巍了,他觉得他应该是想沈巍了。不是想他做的饭,也不是想他的微笑,他只是想沈巍了,想那个身边一直有自己的沈巍。而现在他不敢抬头,他只想把沈巍更抱紧一点,他也不能说话,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一直被人说是八面玲珑跟谁都能搭得上话的赵云澜,现在缩在沈巍的怀里,努力压下满上来的哽咽。然后他就听到沈巍胸腔猛烈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和一句“我也爱你,云澜。”

在赵云澜的印象里,他自己是很少流泪的,在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之后,他几乎没有在别人面前,甚至是家里人面前流过泪了。而在那个夜晚,在长长的安静的走廊上,在听到那句话之后,赵云澜终于哭了出来。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沈巍怎么哄都没用,只能一遍遍给他擦眼泪,最后沈巍没办法了,只能低下头,双手托住赵云澜的面颊,用鼻头蹭了蹭赵云澜那张哭的一塌糊涂的脸,笑着问他:“我第一次跟人表白然后对方就哭成这样,我是有多可怕,嗯?”

“你吓死我了你!”赵云澜终于止住了泪,现在是一个张牙舞抓的小喵咪。现在他也觉得丢人了,哭的有点丑,只能凶巴巴的对着沈巍,一股脑的把所有的心慌和委屈都发泄出来,把眼泪鼻涕擦在沈巍的衣服上,然后把他关在门外。


幸好,所有都是虚惊一场。

幸好你还在。

幸好未来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因为如果连死亡都不惧怕,那么相爱的人应当无所畏惧。


他们到的时候将近下午四点,游人已经较少。1675年,英国格林尼治天文台始建成。1884年,经过这个天文台的子午线被确定为全球的时间和经度计量的标准参考子午线,也称为零度经线。赵云澜站在这一条世界的著名的本初子午线上:往东是东经,往西是西经。

沈巍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表,对着世界上最标准的时间。然后,赵云澜听到他说:“云澜,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到起点吗?”

赵云澜思考了一秒,“你是在向我求婚吗?沈巍。”

沈巍有种被发现的庆幸和紧张,这一次求婚其实完全是临时起意。其实沈巍在之前想过很多求婚的场景,他应该说些什么,穿什么样的衣服,在什么场合…戒指的款式挑来挑去挑不好,各种花的花语把他搞的晕乎乎的。今天,他站在天文台,拿着他的手表对着标准时间,看着时针分针秒针不停的轮转。

1550年的时候,表上才出现了时针,1760年的时候,才出现了秒针。一年365天,4个季节,12个月,52周,8760个小时,31536000秒。而我们无非就是想,在这漫漫的历史长河之中,牵住爱人的手,度过那珍贵的每一分每一秒。站在那一头的赵云澜,就是他想牵手走入人生长河的人。

然后,沈巍对着赵云澜温柔而坚定地说:“是啊。”

“那你是不是应该单膝下跪来着?”赵云澜沿着这一条零度经线向沈巍走去。在晴天的时候,英国的日落一直很美,他看到夕阳洒在沈巍沈巍身上,光亮柔和又温暖,如同沈巍这个人一样。

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但是仿佛走过了十几年。赵云澜是听过大本钟的报时的,只不过从去年起,大本钟开始进入漫长的维修期,整个伦敦便跟着一起安静了下来。而这一次,他仿佛又听到了远方传来的悠扬而沉重的钟声,一声一声,如同他热烈跳动的心脏。

他想,每个人都会在人生的不同时期有着不同却非常喜欢的东西—小时候最爱的乐高玩具、初中时的各类模型、高中阶段他热爱的各类极限运动以及到了大学他想要环游世界的梦想。而此后,所有的喜欢与爱,就只有一个沈巍。

沈巍在那一头等他,怀着一颗紧张不安的心,单膝下跪:

“will you marry me?”

“yes, I do”


指针已经指向整点,现在是英国时间的下午四点,国内已经迎来了新的一天。这一天,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一个节气,立春到来。“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蛰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隆冬已经过去,东风带雨逐西风,万物生长,是春。


赵云澜和沈巍手牵手走在伦敦的街头,从天文台出来,他们就一直手牵着手。这让赵云澜想起那一年在爱丁堡,他站在卡尔顿山向下俯瞰整个城市,风吹的脸都疼,旁边有一对同性情侣手牵着手过来问他:

“could you please take a photo for us ?” 

那是赵云澜帮别人拍过的最好看的照片之一,凛冽的寒风也吹不散的爱的温暖。


英国同性平权运动经过了180年,从1836年开始,直到2014年同性婚姻正式合法,这中间有着无数艰辛的过程。如今,相爱的人一起手牵手走在大街上,无论性别和种族。

伦敦的街头人群熙熙囔囔,然后,赵云澜拦下一对老夫妇,牵着沈巍的手问:

“could you please take a photo for us ?”

“yep,of course!”



英国二月,冬令时,与国内相差八小时。

英国地处西风带,东风逐西风,春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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